藐视监管，蚂蚁的下一步是……

文 | 金卫

编辑 | 德小强

蚂蚁集团二次约谈之后，今天央行放出了重磅声音。

今天下午（12月27日），《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潘功胜就金融管理部门约谈蚂蚁集团有关情况答记者问》刷屏朋友圈。

“蚂蚁集团法律意识淡漠，藐视监管要求、违规监管套利”等措词，央行答记者问可谓是用词严厉。蚂蚁集团其后回应称，会在金融管理部门的指导下，成立整改工作组，全面落实约谈要求，规范金融业务的经营和发展。

这次约谈事实释放了重大信号，预示着蚂蚁集团“面临拆分”的结局。

蚂蚁集团藐视监管

我们先来看看这次约谈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潘功胜说：金融管理部门根据金融法律法规及监管要求，指出了蚂蚁集团目前经营中存在的主要问题：公司治理机制不健全；法律意识淡漠，藐视监管合规要求，存在违规监管套利行为；利用市场优势地位排斥同业经营者；损害消费者合法权益，引发消费者投诉等。

金融管理部门对蚂蚁集团提出了重点业务领域的整改要求：一是回归支付本源，提升交易透明度，严禁不正当竞争。二是依法持牌、合法合规经营个人征信业务，保护个人数据隐私。三是依法设立金融控股公司，严格落实监管要求，确保资本充足、关联交易合规。四是完善公司治理，按审慎监管要求严格整改违规信贷、保险、理财等金融活动。五是依法合规开展证券基金业务，强化证券类机构治理，合规开展资产证券化业务。

答记者问还提到：蚂蚁集团要充分认识到整改的严肃性和必要性，对标监管要求，尽快制定整改方案和实施时间表。同时，要加强风险管控，保持业务连续性和企业正常经营，确保对公众的金融服务质量。金融管理部门将与蚂蚁集团保持密切沟通，充分听取其意见建议。

蚂蚁集团的这一轮风波主要是上市和马云讲话带来的。今年7月20日，蚂蚁集团宣布“A+H”上市计划，9月18日，上交所正式同意蚂蚁集团科创板上市申请，其后关于蚂蚁集团IPO的争议不断。尤其是10月24日外滩峰会，马云演讲时指出中国金融问题不是系统性风险，而是缺乏金融生态系统。并直言：“我们现在管的能力很强，监的能力不够，好的创新不怕监管，但是怕昨天的方式去监管。”这番言论引起巨大风波。

在持续争议之下，11月3日晚，上交所发布关于暂缓蚂蚁集团科创板上市的决定，称蚂蚁实际控制人及董事长、总经理被有关部门联合进行监管约谈，蚂蚁集团所处的金融科技监管环境发生变化等重大事项。

12月24日，新华社发布消息称，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保监会、中国证监会、国家外汇管理局将于近日约谈蚂蚁集团，督促指导蚂蚁集团按照市场化、法治化原则，落实金融监管、公平竞争和保护消费者合法权益等要求，规范金融业务经营与发展。

这是自今年11月以来，四部委二次约谈蚂蚁集团，由于上一次约谈没有释放什么消息，外界无从知道约谈的具体内容。

这一次，央行以答记者问的形式公布约谈内容，无异于一记重磅炸弹，对蚂蚁集团的业务造成重大影响。

在尺度APP蚂蚁概念股东群里，引发热议。“这一次央行用词可谓是前所未的严厉啊！”不少投资者称，这次整改，意味着蚂蚁的估值重新计算，上市可能会无限期延后。

当然，蚂蚁集团给社会带来的进步意义较大，这点央行给出了正面评价：蚂蚁集团成立以来，在发展金融科技、提高金融服务效率和普惠性方面发挥了创新作用。“作为金融科技和平台经济领域具有重大影响力的企业，蚂蚁集团必须自觉遵守国家法律法规，必须将企业发展融入到国家发展大局中，必须切实承担企业社会责任。”

当一个民营企业变身为基础设施，控制数字领域的“水电煤”和通路，大的格局就相当重要。企业追求利润可以理解，但更应该有社会责任。

蚂蚁集团为何会走到今天，下一步它将如何?

蚂蚁集团如何走向金融?

蚂蚁集团是支付宝的母公司，起步于 2004 年，当时阿里为了解决消费者和商家之间在线上交易中的信任问题，让支付宝这个工具应运而生，由于支付宝打破了原有的信任壁垒，促进了交易的达成，推动了中国互联网电子商务的发展，2011年，支付宝获得了第三方支付牌照，并通过淘宝切入到银行支付体系中，让“快捷支付”迎来爆发式增长。

2012年，蚂蚁集团独立运营，由此发展出了种类繁多的业务，其中金融业务是主要方向，从支付宝到蚂蚁金服，不断拓展金融的边界，并不断的获取金融牌照。

在互联网巨头中，蚂蚁手握最多、最全的金融牌照，主包括支付牌照、网络小贷、银行、保险、券商、基金、金融资产交易所等。而支付宝、余额宝、招财宝、蚂蚁聚宝、网商银行、蚂蚁花呗、芝麻信用等产品，则在这套金融体系中运作。

相比于普通金融机构，蚂蚁集团拥有支付宝超10亿用户和8000万商家，形成了全球顶级的用户流量，逐渐发展出了庞大金融帝国。

马云有一句豪言“如果银行不改变，我们就改变银行”，他确实改变了诸多的金融业态，包括余额宝颠覆了传统基金销售模式。

尽管蚂蚁集团不断强调自己的科技属性，并将名字由蚂蚁金服改成现在的蚂蚁集团。但是，蚂蚁集团赚钱的秘密还是离不开金融。

2019年，蚂蚁集团全年营收1206亿元，同比增幅超过40%，净利润为180亿元。为蚂蚁集团贡献营收的三大业务板块分别为：数字支付与商家服务、数字金融科技服务、创新业务及其他。今年上半年数字金融科技服务业务收入为460亿元，占蚂蚁的总收入比重超过六成，较去年同期增加7.2个百分点。蚂蚁集团在招股书表示：数字金融科技平台收入的增长“预计将成为公司未来增长的重要驱动因素”。

蚂蚁的金融科技业务当初的支付起步，触达多个领域：贷款、保险、理财、保理等。其中，贷款业务贡献了最多的营收，2020年上半年占比39.4%。放贷类的业务主要是就是靠“花呗和借呗”。

在中国放贷需要金融牌照，无论是银行还是消费金融，都要申请牌照，蚂蚁集团放贷采用了一个变通的方法就是地方的小贷牌照。

蚂蚁的两家小贷公司由重庆审批，注册资本金是30亿元，用了2倍杠杆向银行贷款了约60亿元，形成了90亿元资本金。按照重庆市2.3倍的杠杆率要求，只能放出200亿元左右贷款。但蚂蚁集团将花呗借呗资产打包成ABS资产包，在资本市场反复融资，由于ABS循环融资没有次数限制，三年多时间里，蚂蚁集团用发行ABS循环融资了40余次，形成3000多亿元的规模。

2017年初，央行、银监会和证监会整顿资管业务时，发现蚂蚁集团两家小贷公司的杠杆率已经达到100倍左右，这高出了监管的天际，后来，监管机构作出规定将ABS发行次数上限定为5次。

蚂蚁集团这套模式，被称为是“高杠杆无限循环模式”，利用自身的消费场景和用户数据，只需要少部分的本金，就可以把贷款规模做的很大，即便是14.6%的利息，也会形成非常可观的收益，可谓是空手套白狼。这也是利用监管漏洞来套利。

一般传统银行放贷都有资本金、拨备率、杠杆率的严格约定，但是蚂蚁不受约束，在巨大的流量支付下，做成了巨兽，这对其他金融机构是不公平的。

2017 年底，我国开始对互联网小贷进行整顿，对网络小贷的资金来源和杠杆比例都作了大幅收紧要求，而这期间，蚂蚁小贷和蚂蚁商诚小贷不断扩充资本金，最终将资本金扩充到了160亿元。

监管的不断补漏

尽管监管在不断地约束蚂蚁集团，但是蚂蚁集团依托巨大的流量和场景优势，总是能将金融业务做的更大。

蚂蚁集团的招股书显示：截至6月末，蚂蚁旗下两家小贷公司实收资本合计160亿元，净资产合计358.24亿元。但蚂蚁通过微贷科技平台的1.73万亿消费贷款中，反映在蚂蚁自身的资产负债表当中的，仅有400亿元左右。

今年11月初，银保监公布了《网络小额贷款业务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对网络小贷明确了准入条件、资金来源、杠杆率，同时要求网络小贷公司原则上不得跨省开展业务。

蚂蚁集团成为网络小贷新规最直接的监管对象，新规无疑对蚂蚁集团营收占比近4成的微贷业务（花呗、借呗）造成极大冲击，这也是上交所提到的蚂蚁集团IPO监管环境发生变化的原因。

除了网络小贷问题，蚂蚁集团还不断拓展到金融的腹地。像之前联合天弘基金推出的余额宝，到600亿的蚂蚁战略配售基金在支付宝上独家发售，这都引起巨大的争议。

按蚂蚁集团的招股书说法，蚂蚁集团与基金管理公司、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合作，通过蚂蚁集团的理财平台－蚂蚁财富提供包括货币市场基金、固定收益产品和股票投资产品等综合理财产品，促成合作伙伴为用户管理的资产超过人民币4.0万亿元。

这里面存在很多金融监管的盲区，像蚂蚁集团还与地方银行合作，代销存款产品。蚂蚁不是银行，他没有吸储功能，但他会说自己做的是导流。

这类产品带来流动性等隐患前不久引起了监管层的警惕，主要存在两大风险点：一是地方法人银行突破了地域限制，存款业务已拓展至全国；二是有意突出存款保险保障的宣传，暗示“零风险、高收益”，便于用较高利率吸引储户。12月15日，央行金融稳定局局长孙天琦公开表示，第三方互联网平台存款的流动性特点有别于传统储蓄存款，给监管部门和金融机构带来新课题，互联网金融平台开展此类金融业务，属“无照驾驶”的非法金融活动，也应纳入金融监管范围。

12月18日，蚂蚁集团旗下的支付宝App“银行存款”功能主动下架多家银行的存款产品，以后不再销售。一起下架存款产品的还有京东数科、度小满等金融科技平台。

当然，除了金融领域的扩张，蚂蚁集团还做起了征信业务，蚂蚁集团的芝麻信用已经在信用卡、消费金融、融资租赁、酒店、租房、出行、婚恋、学生服务、公共事业服务等上百个场景为用户、商户提供信用服务。在互联网金融发展时期，蚂蚁集团的芝麻信用为各家P2P平台提供征信服务，单纯的芝麻信用分收入不菲。

蚂蚁集团面临的结局

由于在金融领域的扩张，蚂蚁集团的规模迅速膨胀，用户达13亿、信贷规模达到万亿级，让蚂蚁已经长成了一头“大象”，金融的流动性风险开始受到关注。

2016年12月，广东惠州侨兴集团下属公司在“招财宝”平台发行的10亿元私募债产品到期无法兑付，引发外界对蚂蚁金融业务的关注。2017年，余额宝被限制个人账户持有规模，由100万逐步降至10万元。2018年5月，国家对五家金融控股公司的监管试点，其中“蚂蚁金服”赫然在列，那时起蚂蚁已被看做一家金融控股公司。

2020年9月13日，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实施金融控股公司准入管理的决定》，其中明确成立金控公司有条件：两个或者两个以上不同类型金融机构，含商业银行总资产规模5000亿，不含商业银行总资产1000亿，受托管理资产规模不少于5000亿，金融资产占集团并表总资产的85%。

这次对蚂蚁集团提出的五条中，其中第三条是：依法设立金融控股公司，严格落实监管要求，确保资本充足、关联交易合规。

也就是说，央行明确要求蚂蚁集团成立金融控股公司了，蚂蚁集团要想合规的话，不能再是一个整体，而是分拆，相应的成立金控公司才能满足要求了。

除此之外，第四条：要求完善公司治理，按审慎监管要求严格整改违规信贷、保险、理财等金融活动。第五条：依法合规开展证券基金业务，强化证券类机构治理，合规开展资产证券化业务。

这些新规要求，蚂蚁集团不能再一锅烂炖式地做金融了，要合规，要设边界，要对违规的金融业务整改。

12月26日，蚂蚁集团在回应约谈内容时表示：蚂蚁集团已立即着手制定整改方案和工作时间表，并将在过程中及时寻求监管的指导。“在全力保证业务合规的同时，蚂蚁集团会加强业务风险管控，保持业务连续性和服务质量。在整改过程中坚持「两不加、两不降」原则：不增加消费者成本、不增加金融机构等合作伙伴成本；不降低消费者服务体验、不降低风险防范标准和要求。”

目前，蚂蚁集团尚未出台具体的整改办法，但可以肯定的是，蚂蚁集团要成立金控集团，分拆是必然的，同时杠杆率会不断降低，资本金要求不断提高，这也意味着着蚂蚁集团躺着赚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相应的，原本资本市场的2万亿估值也会降下来了。

至于何时能上市，还真不好说，至少要等到整改完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