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经济学 28 Jun 2021,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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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平”这个词，最近一段时间成了互联网上的热门话题。一些人喜欢用“躺平”来自嘲，一些人则批判和反对这种现象。在我看来，这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到今天的必然。 “躺平”这一社会现象，本质上是经济发展进入到存量时代后博弈加剧（谓之“内卷”）的一个自然结果。 在经济还在两位数增长的阶段，你喊人躺平都不愿意。毕竟那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只要胆子大一点，脑子聪明一点，再加个吃苦耐劳，踏实肯干，多多少少都能成些事。要实现穷人逆袭，寒门翻身，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之事。 随着经济增长模式从拼人口红利到拼资本债务再到拼技术创新转变，社会各行各业的超额收益和投资回报也跟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外贸实业商品流通到房地产金融化再到互联网科技的造富浪潮，实际上普通人要实现“翻身”的难度一直在增加。 时日至今，全世界的经济系统都进入了一个高度“内卷化“的时代。不光是中国的普通平民更难获得超额收益，美国欧洲的土地上，情况并不会更好。这就是为何近年以来，“民粹”的政治思潮和运动一浪高过一浪的原因所在。 一个没有资产（股票，房子为主）就等同于没有财富增值机会的时代，“躺平”就成了普通人必然的归宿。一个拼尽全力也很可能只是成为系统“内卷”代价的时代，“低欲望”也就成了必然的社会印记。 无论是美欧日这样的资本主义国家，还是中国为代表的特殊体质国家，经济的腾飞和高速发展，都成了上个时代的事情。新的时代尽管人们发明了很多听起来天花烂坠的词汇，但这些词汇离真正极大提升生产效率（如历史上的工业革命和信息技术革命那般） ，创造大量新增财富，还差很远。 这是一个再简单朴素不过的道理：当蛋糕做大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变成负数时，参与分配蛋糕的人，博弈的剧烈程度必然上升。一些外围对蛋糕分配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人，选择“躺平”，就成了最佳策略。 人类的幸福感某种意义上，并不来自自身获得财富的绝对值，而在于他们在整个社会中的相对位置。 1）当财富绝对值在增加，相对位置也更可通过努力提升，奋斗动力最足。 2）当财富绝对值在增加，但是相对位置很难改变，奋斗动力就会大幅衰减。 3）当财富绝对值不变甚至减少，但相对位置容易靠前，奋斗动力也会较足。 4）当财富绝对值不变甚至减少，相对位置也很难改变，奋斗动力就几乎没有。 经济总量的问题是解决财富绝对值的问题，分配政策是解决财富相对位置的问题。如果从总量上很难再有快速增长的可能，那么分配政策就成了核心。知道为何现在特别强调“共同富裕”了吗？ 为何反复提不能让房地产泡沫化继续下去，为什么股市连续大涨就要出来降温，为什么不能让“平台经济”垄断，为什么要旗帜鲜明地反对马老师的一些做法和说法，为什么要从最顶层来整治教育培训这么看似不起眼的小行业，为什么要“突然”放开三孩政策...... 皆为新的经济增长常态下如何让系统更稳定尤其是长久的稳定使然。也可以说成，全是为了缓解“始于内卷，终于“躺平””的集体紧张与社会焦虑。经济与社会，本身就互为镜像。看似社会现象，本质都在反映增长路径、经济结构和分配模式。 从微观个体来说，“躺平”的核心，不在于现状如何，而在于预期如何。预期的全面坍塌，才是选择“躺平”最根本的原因。而重建预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懂一点金融定价的同学，对于预期这个词并不陌生。所有的金融资产，其价格都是基于参与者对未来的预期。如果未来的预期不断恶化，那么资产价格则不断下滑。直至新的情况出现，足以扭转这种预期。“新的情况”，通常包括与资产本身相关的基本面出现改善，或整个市场的钱多起来，也就是所谓的放水。 遗憾的是，对于个人而言，“集体放水”对于解决个体的“内卷”与“躺平”问题，不但收效甚微，甚至可能成效相反。 这是因为大部分社会成员几无可能享受到资产泡沫带来的收益。相反，资产泡沫成了普通人处境进一步糟糕的帮凶。瞧瞧美国人民，他们正处在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中国股市一直不涨，倒也是客观上缓解了中国社会的“内卷”程度。 因此，解决“内卷”和“躺平”，只剩下基本面的变化。事实也确该如此，历史上生产效率的提升，科学技术的进步与突破，跟货币的发行没有多大联系。 只是现代金融为核心的经济体系里，政府决策者过分地依赖了金融和信贷对短期繁荣的作用，进而以长期的社会问题的累积为代价。这种代价，我们在日本看到了，我们在美国也看到了。在其他地方再看到，似乎也就不足为奇。 理解“躺平”，谈论“内卷”，只是批判“996”是没有多少意义的。取缔课外培训机构，也最多只是隔靴搔痒。最终来说，这些社会现象的出现和“风靡”，恰如冰冻三尺。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也绝非一日之功。解铃系铃，正好是一个问题的两面，看决心，看勇气，也看智慧。 而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我们，恐需常常念叨一下罗曼罗兰那句“认清生活的真相，但依然热爱生活”，才能燃起对未来的希望，守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至于让预期被时代的滚滚洪流裹挟着飞流直下。 Reprinted from 微信公众号 ，the copyright all reserved by the original 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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