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王健林兄弟情的时候到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年的大连商业双雄——王健林和孙喜双，如今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10月11日，永辉超市股份有限公司（601933.SH，下称“永辉超市”）发布公告，称大连御锦贸易有限公司（下称“大连御锦”）未向永辉超市按期支付股权交易款，永辉超市已向上海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下称“上国仲”）提起仲裁。

两天后，永辉超市又发公告称，上国仲已收到相关申请，于10月12日决定受理此案，但目前尚未开庭审理。

大连御锦的实控人，正是大连一方董事长孙喜双。而王健林，则是交易的担保方，这也意味着，如孙喜双无法履约还款，王健林作为连带责任人，要为好兄弟“背锅”。

2018年12月，永辉超市35.3亿元向大连一方收购万达商业股权，五年之后，又溢价10亿元售予大连一方子公司大连御锦。当时合同规定：股权交易款分8期支付，但大连御锦出现违约，永辉超市为此向王健林和孙喜双发出加速到期通知函。

“王健林和孙喜双，上世纪90年代就一起在大连打天下，在当地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人也是割头换颈的过命交情。”大连当地一位人士称。

王、孙二人，在大连市西岗区的房地产开发中挖到第一桶金后，一路开疆拓土，打造了庞大的商业版图。两人的个性和风格也颇为互补，王健林高调激越，在台前纵横捭阖，孙喜双低调内敛，多在幕后运筹帷幄。

两人在住宅开发、商业地产、文旅项目、影视产业、海外收购等方面，配合默契。

然而，2017年7月19日的那次世纪大交易后，王健林接连遭遇商业上的危机，孙喜双自然也难以独善其身，事业一路走下坡路。

而今永辉超市的一纸公告，又将二人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永辉、一方、万达的股权买卖

永辉超市和大连御锦的交易纠纷缘由，要从2016年王健林毅然决定从港股退市说起。

2014年12月23日，万达商业在港交所挂牌，但因为商业地产的概念在当时的香港资本市场不是很吃香，万达商业估值一直不高，王健林对此很不满意。为此，2016年9月，王健林将万达商业私有化，试图通过借壳在A股上市。

然而，王健林的回A时机选择得颇为不利，因为彼时证监会对借壳上市的监管逐步趋严。万达商业几次回A未果，眼看就要面临对赌协议的最终日期，如到期未上市，万达需要连本带息回购私有化投资人的股份。2018年1月，王健林找来融创、京东等四家公司，接盘了私有化投资人手中的股权，渡过了第一次对赌危机。

而王健林的好兄弟孙喜双，其个人和掌控的公司大连一方，是万达商业的重要股东。2018年12月，永辉超市耗资35.3亿元，从大连一方手上购得万达商业股份。5年之后的2023年12月，永辉超市向大连一方的子公司大连御锦出售所持有股份，转让价格为45.3亿元。

永辉超市为何会参与到万达商业的股权交易中？一位接近万达的人士表示：“万达2018年1月引入的四家战投中，其中一家是京东，而京东是永辉的重要股东，可能京东起到了牵线搭桥的作用。另外，永辉是做超市的，万达在全国有三四百家万达广场，永辉也希望通过成为万达的股东，双方在业务上能有所协同。”

5年之后，永辉超市退出万达商业，投资的溢价为10亿，但永辉其实并没有从中受益，因为他们当时从大连一方手中购买万达商业股权时，部分资金为银行贷款，每年利息约2.10亿元，以此计算，永辉甚至亏损了0.5亿元。

然而对于现金流紧张的永辉超市来说，它急需通过这笔股权交易款来救急。

永辉超市能从万达商业解套，是王健林在“朋友圈”中纵横捭阖的结果。

2021年3月，在迟迟回A未果后，万达商业宣布撤回A股IPO申请，转而重组轻资产管理平台珠海万达商业管理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万达商管”）赴港上市。当年10月，万达商业引入太盟投资集团（下称“太盟”）、碧桂园、中信资本等16家投资人成为万达商管的股东，并与这些投资人签订了对赌协议。

2023年12月，上述对赌协议到期，太盟联合其他投资者通过先赎回后重新认购的方式，帮万达渡过了又一次危机。按照新协议，万达商业对万达商管的持股比例由78.83%大幅下降至40%，太盟等外部投资人持股比例升至60%。

一些老的战投，则在2023年底的窗口期选择了退出。

例如碧桂园在2023年12月向万达方转让万达商管1.3亿股股份，交易对价约为30.69亿元，交易款分期三笔支付。

永辉超市跟碧桂园一样，也在同一时间窗口，选择了解套离场。

不过有区别的是，碧桂园是从万达商管离场，而永辉超市是从万达商管的母公司万达商业离场，碧桂园的接盘方是王健林的大连万达，而永辉超市的接盘方则是孙喜双的大连一方。当年12月13日晚间，永辉超市公告称，以45.3亿元对价转让万达商业股权给大连一方子公司大连御锦。

永辉急需这笔钱

按照永辉超市和大连御锦的协议，大连御锦将分八期支付45.3亿元股权转让款（详细支付时间表见下图）。

但大连御锦仅如期支付了第一期收购款，从第二期开始便出现了逾期情况。根据协议，第二期3.91亿元的款项应于2024年3月31日支付，大连御锦却拖到4月19日才支付。第三期7.92亿元款项应于6月30日支付，但大连御锦只支付了2亿元。

7月，永辉超市与大连御锦、王健林、孙喜双、大连一方签署了《转让协议之补充协议》。补充协议规定，剩余38.39亿元分八期支付，加上原已支付的前两期，整个交易款支付合计分十期。其中，6月30日已支付的2亿元作为第三期，余下的36.39亿元分七期完成。

按照调整后的时间表，大连御锦应在9月30日前支付第四期3亿元的款项，但截至10月11日，大连御锦仍没有支付。为此，永辉超市向大连御锦、王健林、孙喜双、大连一方发出加速到期通知函，要求大连御锦立即向公司支付款项，并请王健林、孙喜双、大连一方承担连带保证责任。

永辉超市董秘办公室工作人员表示，加速到期通知函的发出，意味着除支付第四期的3亿元，36.39亿元的余款也需要一起支付。除此之外，对方还应额外支付6%的违约金。

永辉超市急于收回股东交易款，因为它自身的余粮也不多了。

成立于2001年的永辉超市，2010年登陆A股，其后股价总体呈上扬趋势，2018年年初达到最高点11.89元。上市后永辉超市不断扩张，门店总数不断增加，业务扩展到25个省份和直辖市。

永辉的崛起引来电商巨头的青睐。2015年，京东以43.1亿元入股永辉超市，占股10%，后进一步增持至13.39%。但永辉与京东的合作仅限于“京东到家”，永辉超市的商品上线京东到家平台，由京东旗下的达达（NASDAQ：DADA）配送。

2020年之后，永辉的股价从10元左右开始一路下滑，其收入在2020年攀升到931.99亿元的历史高位后，也开始下落，2023年跌至786.42亿元。2021年至2023年间，永辉超市累计亏损80.36亿元。2024年上半年，永辉实现营业收入377.79亿元，同比下降10.11%；归母净利润2.75亿元，同比下滑26.47%。

永辉的落寞，让京东失去了耐心。2024年3月和6月，京东两次减持永辉，股权占比从13.39%，降至12.43%，再降至11.25%。

万般无奈下的永辉，找来了调改大师胖东来。6月19日，永辉第一家调改店郑州信万广场店开业，首日销售188万元，是之前的13.9倍；当日客流12926人，是之前的5.3倍。8月7日，永辉的郑州瀚海海尚店调改后开张，销售和客流也出现了剧增，当日，永辉股价涨停，次日收获连板。永辉调改的两三月内，市值上涨了近百亿。

9月23日，对胖东来爆改永辉十分看好的名创优品董事长叶国富拍板，以62.70亿元对价收购永辉29.4%股权，成为其第一大股东。当日，名创优品美股股价收报13.72美元/ADS，大跌16.65%；永辉超市股价24日收报2.48元/股，大涨10.22%。

9月24日，证监会、央行等三部门召开发布会，宣布降息降准、支持资本市场持续稳健发展等政策，中国股市进入短暂疯牛时期，永辉股价从9月24日至10月8日，一路涨停，10月9日才跌停回落。

尽管如此，股价暴涨和名创优品的大手笔收购，并不能解决永辉短期内的资金链紧张，因为名创优品的交易预计在2025年的上半年完成，股权交易款并不能马上到账。

王健林会出手救兄弟吗？

孙喜双能不能还上钱，对永辉显得无比重要。

但孙喜双目前的日子也不好过，企查查相关信息显示，从2021年开始，孙喜双多次将其持有的万达商业股份质押给广发银行、渤海银行、大连银行等金融机构。而孙喜双掌控的大连一方，截至目前，有4起涉及股权冻结的案件。

此时，作为永辉股权交易案的担保人王健林，能否出来帮兄弟一把？

从历史情况看，王健林和孙喜双，多次在收并购上打过配合战，甚至互相充当接盘侠。

例如2009年，大连万达、大连一方、泛海集团等成立长白山国际旅游度假区开发有限公司，王健林计划在此打造国际级的旅游开发区，建造高等级高尔夫球场。然而，由于此后该项目的规划和环评被曝不合规，加上地处偏远，客流量和收入并没有达到预期，该项目成为万达的弃子。

2017年11月，大连万达退出该项目，由大连一方接手，孙喜双成为公司的董事长。

再比如，2007年，孙喜双旗下的ID Leisure收购了澳大利亚第二大院线Hoyts，7年之后，王健林从孙喜双手中原价买下Hoyts，成为其影视产业全球化布局的重要一步。

上述接近万达的人士表示，王健林和孙喜双此类互相打配合的收并购还有很多，至于每次并购幕后的交易细节和资金调配，只有王、孙两人自己清楚了。“我资金充裕的时候帮一下你，你手头宽的时候帮一下我，是常有的事”。

此次，永辉超市把王健林作为交易担保人也一起牵连了进来。而王健林自己手头要处理的“烂事”也不少，债务压力也不小，手头资金并不宽裕。

考验老王兄弟情的时刻，到了。

本文作者：丁建中，来源于：棱镜，原文标题：《考验王健林兄弟情的时候到了》